金小路和母亲的合影
带八旬老太到银行办理业务
到群众家走访
又逢春节,还是一样的忙碌。午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桠射向地面,地面上满是斑驳错落的痕迹,有些许的风,吹动地面的干枯的叶簌簌作响。周遭平静的气息,仿佛这只是个寻常日子。只有母亲叮嘱回家吃年夜饭的电话,才感知到今天应该是个团圆的日子。似乎把母亲丢了太久。她总是想着,我常回家,看看胖了还是瘦了,便好。只是,穿上这一身藏青色的警服,便把时间都给了工作。
脑中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穿上这一身衣服时的激动与兴奋,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,却有泪盈于眼眶。
不知该如何形容我的母亲,华丽的辞藻太过于突兀,与平凡的母亲格格不入,平淡的言辞又有些许轻描淡写,不足以彰显母亲的伟大。在这里,一切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。没有波澜壮阔的感人事迹,没有生死挣扎的动人故事,她再平凡不过了,只是一个母亲。但与我而言,她是我精神支柱,是我的全部。
高考时候,母亲让我报考了警院,虽然不情愿,但是也想满足她,毕竟只是百分之一的概率。不知是老天眷顾,还是上天捉弄。偏偏我就踏进了警院大门。记得拿到通知书的时候,我哭得很凶,眼泪一直流,母亲没有说什么,只是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着后悔与歉意。她知道,选择了警校,便会放弃我一生的梦想。
送我去学校的路上,我们一路走,看到的都是着穿着警服的人,英姿飒爽,我看到母亲眼里满是欣慰与骄傲,但眼神触碰的一刹那,她避开了我的视线,依旧看着前方,笔直走。正值当午,骄阳咧着嘴笑,我们不由加快了脚步。照例,她帮我买好生活用品,帮我铺好被褥,帮我打扫好卫生,然后踏上回程。她说,一个人在外面,好好照顾自己,没钱了就打电话回家。好好好,知道了。我装作不耐烦,把她推向门外。再多的眷恋与不舍,都化为九月的雨,蒸发在大地上。
第一次爱上警察这个职业,是在家长开放日上。四十天的暴晒,四十天的警姿,四十天的正步,我们黝黑的皮肤是有力的见证。我们用泪水和汗水浇灌了每一寸土地。想过放弃,但想起母亲的眼神,我还是咬咬牙,坚持下来了。家长开放日,是成果验收的时刻,也是授予学员衔的时刻,我们警姿飒爽,昂首阔步,步伐整齐。周遭是人山人海,家长们翘首企盼,张望着,在队伍中找寻自己的孩子。然而我知道,没有一双眼睛,是在找寻我,母亲没有来。心里有种莫名的滋味。我突然觉得,我其实已经爱上了这身警服,母亲的决定是正确的。我想让母亲和我一起见证这伟大的时刻。仪式结束,家长都与子女们相拥而笑,我默默地离开,拿起手机,给母亲拨了一通电话。我说,好想,你也在。
母亲第一次来学校,是在我大二时候,母亲晕车,很少出门,到了学校后,我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。和她一起来的阿姨说,你妈妈一路上都在,翻江倒海的地吐。我说你这又是何必呢?她一脸的愉悦,和苍白的脸极不相符,像个孩子般,有些雀跃地说,她想来看看。我突然很想抱抱她。那时,我是铜管乐队表演,表演结束后便去找寻她。远远地朝着她跑去,到了面前,她还在左右张望,我说,我在这呢。她惊诧,说没有认出我来。我说我知道,这身衣服很帅气。我们相视而笑,以往的种种不可言说的情绪,好像在那一瞬间都化解了。
大四的我,一门心思扎进公务员的复习迎考中,精神压力大,加之身体不适,常往医院跑,心里满是忧郁惆怅。每每通电话,总是向母亲诉着烦恼。母亲依旧像个母亲般开导我,关于其他,只字未提。我以为一切都是很平静地在过,不知是母亲的演技太好,还是我太不关心,竟未发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。一次意外,母亲说漏了嘴,奶奶病危。那时的我,呆若木鸡,手中的电话掉落在地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响。面对我无休止的追问,母亲安抚我说,都好了,情况已经稳定,没事了。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我质问她。
“你压力大,不想让你担心。”母亲的声音依旧和缓。
“我已经长大了,我懂事了。”我说。
“就是因为你懂事了,才不敢告诉你。”母亲慢慢地说。
我在手机这头静默。
“你哭了?”她在电话那头笑,是什么样的心情,让她还能笑出来?她开始跟我描述那时的场景,像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。说爸爸收到奶奶的病危通知书,骑着车子带大伯去医院,到了医院转头一看,才发现大伯根本不在。然后她又开始笑。而我的眼泪一直在流。
“妈,你辛苦了。”听到这句话,电话那头是静默,许久,我听到了哽咽声,她说整日陪在奶奶身边,没日没夜,临床的大妈都说儿媳就像女儿。
那一刻,我突然很恨自己。我以为,穿上警服,我可以昂首挺胸,来保护、守护我的家人,殊不知他们却要承受更多的孤独与寂寥。多少父母,儿女在警营,默默承担着一切苦痛悲伤,做儿女的避风港,给儿女最温暖的怀抱。多少警嫂,独自带着孩子,翘首盼着值班的丈夫,孩子哭了,孩子闹了,再心酸,依旧跟孩子讲述爸爸的伟大事迹。
身在警营,我们舍去了太多。我们也获得了太多。
感恩身边的每个人。尤其感谢,一路有你。
(作者:浙江省衢州市公安局衢江分局衢廿里派出所民警 金小路)